一、
/ J8 h0 ?( q+ k7 T; d# ?0 G' h9 B: s* C0 E& P
早晨,当阳光从厚重的窗帘倾泻进来时,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伸了伸懒腰下了床,走向窗台,从窗帘缝儿看了看外面车水马龙、阳光明媚的街道,然后拉严实窗帘。我讨厌晴朗的早晨,每当看到拥挤的人流兴冲冲的去上班、上学,我就会感到形影孤单。白天我没什么事要去做,也没有什么人在等我,而我的朋友们都在睡觉。我点了一根儿烟,顺手翻了翻日历,然后穿上衣服,洗了把脸,走出我住的地方。
" x, V o$ d/ T( b7 B4 W, N
9 ^0 J) r1 Q- q( }% e! V4 M' Y 穿过街角,走到公交站台,等待374路公交车。车来了,尽管上班高峰已过,,车内还是十分拥挤。正巧一个坐着的中年女人下车,我刚要坐下一个抱着宝宝的年轻女人上来了,便招呼她坐。“谢谢。”年轻女人坐下后又逗弄小孩说,“宝贝儿,朝叔叔笑一笑。”宝宝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巧克力糖,剥开糖纸掰了一小块儿对着他的小嘴巴,“宝宝笑一笑,叔叔给你糖吃”,就在我要把糖放进宝宝嘴里时,一道光折射在我手上。 8 R+ c E' x5 q# Q Q
% G' @) Q' G# c 我用不经意的目光寻找了一下这光的来源,这光来源于一双白皙、细长、干燥的手。这双手像极小莫的手,那双曾经令孤儿院老师视若珍宝的手。老师一再的劝说小莫让她学钢琴。她说,你这丫头天生就是靠手吃饭的命。老师说这话时,眼神明亮而且是一闪一闪的,就如这一闪而过的刀光。她冒着亮光的眼神令小莫感到害怕,小莫担心有一天她会把自己的手割下来安在她的手腕上。于是,小莫不学钢琴,而是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跟一群脏乎乎的小子去爬树陶鸟、玩琉璃球、打弹弓、摸鱼捉知了,久而久之把手弄得粗糙无比。直到某一天,老师拿着她的小手说,这孩子算是完了。小莫幸福的笑了。 I3 k0 F& `1 c) \+ b, @! L- f# K( k
3 g! B! t# r' w 其实,老师说的一点儿不错,小莫天生就是靠这双手吃饭的。长大后,小莫整天呆在公交车上,她不是司机,也不是售票员,而是一个小偷。因为她觉得工作环境的单调和工作的缺乏挑战性是我们对生活产生厌倦的主要原因,而且她讨厌那些繁琐的工作。
" X9 ]# N9 J% D
$ \9 m, W1 o4 n5 T 我回过神来,把糖轻轻送入宝宝嘴里。默默看着一双手拿出一张剃须刀片,夹在一只手的指缝里。可能出于他是小莫的同行,我没说什么。那小子并没有发现我。我想这是个低层次的小偷,他不知晓工具无非是手的延长,要知道万事都有界限。拿刀的,可以选择做一个屠户、厨师、外科大夫或者是一个抢劫犯。从某种意义上,我觉得很愤怒,我觉得他侮辱了小莫,都是小偷可这小子太没技术含量了,尽管如此我并没想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 A2 B+ t8 w6 |. O' E( e
. }& D2 }8 L7 X: ]: A离下一个站台还有10多米,公交车正以时速二十五公里的速度向前行进。那小子距离前面一位戴着眼镜穿着整齐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二十多公分。在公交车发出沉闷的刹车声响的同时,那小子的手在他腰间迅速的一抹。他腋下的包和车门同时打开,我紧步跟上去轻轻一撞那小子,几秒钟后,我和那小子同时下车。 5 u* x: \' @9 W* G/ b( @
# M1 X% i- M8 M% t 没错,这小子的劳动果实被我顺了过来。一个华伦天奴牌皮夹,一部诺基亚手机。我走向街边的便民超市用皮夹里的钱买了一包红南京,然后去同一个站台等下一班374路车。皮夹里夹着一张相片,一个扎着马尾辫子的女孩在上面冲着我甜甜的微笑。微笑对于女人来说是世上最好的化妆品。她不是很漂亮,但还是吸引了我。那是一种让我久违了的十分熟悉的笑容,像极了五年前的小莫。一时间我有些恍惚,内心某处尘封的某些东西就如同被人肆意的翻腾了出来。 + u0 b% R# T. E' E. u$ n
. ^. b& ^4 C* R' |( ?
我知道这不是小莫,小莫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五年了,只在我的记忆深处面目模糊的时时浮现。这个女孩只是在一个巧合勾起了我的回忆。我点了一根烟,没有去等下一班374路车,而是拐弯走向了公园。我需要静一静,但说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往事历历在目如影随形,一时间令我感到有些累了。 5 R& J; m& h' d$ K. D4 p5 A- A
/ [# m& @( J" n 每个人都有着难以忘怀的故事,即使是树上的一只毛毛虫,也有它的过往和经历。而我,也有!每当我回忆过去,就如同直视似火的骄阳,强烈的光线令我一时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些乱糟糟并四处飘舞的黑点儿,这让我有段时间患上了自闭症。现在这个素未平生的女孩的微笑令我想起了小莫,这很匪夷所思。 / z) K% s8 Q( ]9 k+ } D: d. U
8 P, c2 P T; r, @, N, v# y
二、 6 G2 m* v5 T" y* W( d8 a
7 n' X3 ]# F2 K( s
$ T0 G7 A( I1 [( P. M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是那部诺基亚手机。
) u/ ~+ ]+ [& V' u" n+ P
4 j0 U; A4 X, H) P4 ~' r 接通后,传来一个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的声音:喂,你是谁?你在哪?
* N# R/ a, v- Q0 T
: [" ^. f- x+ v9 ` 我说:你不知道我是谁,你还给我打电话?
. t: a& l4 v1 G; ^ @$ f% P6 W
! r+ E2 S+ t7 H 那个人气势汹汹的说:当然要问你是谁,这他妈的是我手机。 * H# ^" p% i9 }. J/ J
! \2 W& r# l! T' t6 N/ `3 r 我肆无忌惮的笑了,他听上去应该是个知识分子,愤怒让他失去冷静,十足的像一个痞子。
( R' o9 L# G+ P& M$ j0 C
0 Z5 S9 k0 R# X8 U" f& J 那个人怒火朝天的说:笑吧,你他妈的笑吧,我已经报警了,留着冲警察笑吧! ; A1 v6 B! w5 @7 ^& s
" |1 H2 M7 u2 Y5 l4 e3 {' c
我强忍着笑说:哥们儿够幽默的,美国片儿看多了吧?
5 o2 ~% x. o! q3 s# Y" f& n
, `% B* w) ]1 P+ P( \ 那个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可以商量一下么?
) }" g9 `+ e2 @' Q! M# s- Y
, m, I/ _$ Y. E 这就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的懦弱,即使他们在发狠,也如同小儿的骄横一般毫无底气以及缺乏原则。 5 E2 `! v, b; I1 `% c
& o. p6 a3 S. P& M! [* A 我说:打算?这我倒还真没来得及想呢,不过我刚才查了下话费,还有八十四块六毛,我想把它打完,可不能浪费咯,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再说了也不能便宜了中国移动那帮孙子不是? / p2 Q- U& J7 m9 x
- s9 x( Y1 G5 M0 l! s& n' P9 h 可以听得清电话那边沉重的喘息声,这是很正常的,强压怒火对谁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
+ L& I u, T8 M2 k% W2 O
0 J- Q1 t" e/ ^% W/ s 那个人说:你看这样好不好?钱都归你,把相片和手机还给我。其实,我还没报警,真的。
. u+ r( Y4 ]! B) w, }# Q+ a; U; |, V* l% X! t$ B1 [
我说:这样可不好,你还是报警吧,私了是犯法的。 2 X4 Y' |0 L5 c! z& j( M
& E4 e9 O) k: Q/ p7 k3 r
那个人着慌的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要不钱和手机我都不要了,你就把照片还给我就成。
' F M- n/ p, t
! a% X. A- R" g$ a 说实话出来混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竟然在为一张照片和一个小偷认真的讨价还价。
1 {: j1 w% ^8 U& e. b
: d' W" H- v$ A( S% ?0 P 我说:你是用办公电话打给我的吧?你浪费公家的钱也就罢了,你浪费的我电费可就不对了,电池的电量用没了我还得自己掏电费充不是?得亏这是动感地带的,接电话不花钱,要不我早挂电话了。相片我早给仍了,你想办法另去弄一张吧。崩激动,这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别为这么点破事儿气坏了自个儿。说完,我挂了电话。 , }1 \+ p+ ~+ S
8 ~9 r, t( o. f3 Z( }/ g* L
我又拿出照片瞅了瞅,笑着对照片上的女孩说:真是个幸福的丫头! - l1 A* k# Z- N2 [- E' e/ s
( R$ z1 B6 q* B& F: R, s4 I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电话铃再次响起,我心想这家伙真是个执着的呆子。接通后竟然是个女人打来的。 / ]& O8 Z) K; H: t" [+ H' S+ @/ X) Z
! j7 }* {" q5 Z }/ }
:喂,老公啊,上班了吧,我现在好忙啊,你别插嘴,就听我说,今儿出门的时候有几件事忘记对你说了。你今天抽出时间去银行预存上水电费,还有把我电话费交了,晚上下班的时候别忘记去超市给闺女买几包纸尿裤,噢,我的卫生巾也快用完了,你带几包回来,小包装啊,牌子你知道的啊。然后去菜市场买几条鱼,我想吃鱼了,再买点肉,记得看仔细了,别像上次似的让人给骗了,买回来切都切不断,葱也买点儿回来,还有姜也稍点回来,做鱼怎么能少了姜。回家以后记得把我衣服洗了,我的内衣不要跟袜子混着洗…… & u! {2 Y$ ?% _3 J. @) Y, t% d
* s' a# V+ N; V4 ~% I) x 我忍着笑憋的脸通红,但还是嗯了一声。 : o% s9 u6 N8 }( ?4 l8 Q( x
2 J; a- C! |/ Z% A! s% K; m
那女人说:都记下来了么?要记在纸上,别每次都丢三落四的,嗯什么嗯,赶紧的记。我都要忙死了,好了,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啊。
; @+ Q Y5 O& ~0 u, R/ n$ i
: B9 D' d$ ~$ A) `5 O- i, B 电话那头传来挂电话的声音,我对着手机用说不出来的滋味笑着。这哪是一个女人,简直是一挺机关枪在嗒嗒嗒胡乱扫射一通,却丝毫没有关心一下靶子是否确认对了。毫无疑问,想必今儿晚上那个男人将会结结实实挨一顿,那将不是机关枪而是炮火了。当然我没有因此而感到丝毫的愧疚和不安。说实话,这种生活对于一个人是幸还是不幸也是因人而异的。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不堪生活的重负,至少在投降前,能找到正当理由。 ) I6 v& m6 ]- W+ w/ `( S3 O
( r7 |, Z6 ~4 R; w% `# x3 y
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容依旧甜美,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刚刚电话里的那个女人。落差实在是太大了。但是,谁知道呢。据说女人都是天生的外交官,感官上形象一流。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她是谁对我来说毫不重要。 6 `* ]; l6 U7 O; R: ]
* l/ t9 {8 ]% V4 I+ D
我在公园找了一棵树,在树底躺下。小草轻抚着我的背,不远处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在练太极拳,几只鸽子来回的啄食。透过树影,斑驳的天空沉沉的压在我眼皮上,我困了,好想睡一会儿。 - {4 i9 o+ t" Q% d8 c) {4 l
5 F: r5 r# H( Z) Z$ l# k4 s* W% s |